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中国山水诗中的秋水精神 [复制链接]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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同样是登览诗,同样是将人的精神向上提举,细加分析,却有着不同的文化心理模式。登览诗的背后,分别有庄子与孔子的影子。之前为大家介绍过孔子与泰山,介绍过杜甫及众多诗人们登临诗中的精神的张势,今天,将与大家分享山水诗中的另一种精神特质——“秋水精神”。

1.庄子与《秋水》

中国古代登览诗、远眺诗,有另一支思想线索,深深地联通着庄学精神。

庄学精神,用一句最通俗的话来说,就是“想得开”的精神。“开”字,从门。人生中有许多人为的门,人为的壁障,封闭了我们的自由心灵,遮蔽了人类的生命真谛。在庄子看来,人生的真实意义,必须打破这些壁障才能获得。机巧、智识、功名、利禄等等,都是将心灵闭死的门。《庄子》一书,无处不是讲勘破富贵功名、声色犬马,以及人为的一切自以为聪明的享受,去抵达自由人生的境界。所以《庄子》一书,充满各种“小”与“大”的对比,由一个自我封闭的心灵空间,透入无限自由的精神空间。

有名的《秋水》篇讲述了一个故事:秋水时至,百川灌河,水流之盛大宽阔,于是两岸之间,连牛马都看不清楚了。于是河神欣然自喜,以为天下之大都集中在他的管辖之下了。河神顺着水流往东走,到了北海,他向东面张望,根本看不见水的边涯,这时河神才改变了自得的脸色,向着北海神望洋兴叹:我这样将永远贻笑于大方之家啊!

想一想四海在天地中间,不就像蚁穴在大泽里一样么?想一想中国在四海之内,不就像小米在大仓里一样么?字宙空间如此开阔广大,有什么值得把心灵封闭起来的理由呢?由这个故事可以看出,庄子所谓“中国一四海→天地”跟孔子所谓“鲁一→东山一→泰山”一样,精神的视界是开放的,空间的体验是伸展的。从这种意义上说,应该是中国思想传统文化心理结构之中的儒道互证。但是,这两种精神又存在着微妙的异:儒家思想传统以“刚健”为中心,借空间的张势以提升人的精神的向上性;道家思想则以“自由”为中心,借空间的拓阔,以抒发人的个体的自由感。从这种意义上说,又应当是一种深刻的儒道互补。

由于以“自由”为中心,道家尤其庄子的心理空间体验,充满着否定性力量,充满着挣脱的意欲,充满着开合、翕辟、张弛、动静的对立统一因素。

《逍遥游》中,鲲鹏展翅,背负青天,九万里徙于南冥,这一空间就比翻翔于蓬蒿之间的鸭鹦、学鸠的世界,广大得多,自由得多;列子御风而行的空间,又比鲲鹏更自由自在;然而至人“乘天地之正、御六气之变,游于无穷”,又比鲲鹏、比列子

更自由、更无限。尧拥有天下之广大与美,然而尧见四子藐姑射之山,汾水之阳,窅然丧其天下,以天下为不足道。清人宣颖《南华经解〈逍遥游》说:“譬如九层之台,身止到得这一层,便不知上面一层是何气象。”便是拈出了《逍遥游》主旨与结构:层层透破人生的壁障,获取开放心态,抵达自由高度。

2.泛湖与游山

唐乾元二年(年),李白终于从流放夜郎的途中,遇赦归来。这时,他的族叔李晔正贬官岭南,二人在岳州(今湖南岳阳)相遇。在此之前,中书舍人贾至,也是李白的一个朋友,被贬到了岳州。同样的遭遇,相通的心境,三人于是共游于月

光下的洞庭湖。李白在这次游湖中,写下了七首一组游洞庭诗,其中一首云:

南湖秋水夜无烟,耐可乘流直上天?

且就洞庭赊月色,将船买酒白云边。

南湖,即洞庭湖。月华空明,水天一色,整个儿一个透明的空间!久茹生命不自由之苦楚的诗人,心胸无限舒展愉悦。此时,诗人忽发奇想,怎样才能够随着这素波清辉,泛舟于高高的天宇?“耐可”,即用疑问的语气,表达诗人精神正寻求更大自由、更宽阔的境界。且让我们共同享受这通体清莹的月色,且让我们划入醉乡,划入湖水深处,划入白云明月的天空!诗人在想像中抵达了无限的空间,获得了无限的慰藉。

李白的另一首洞庭诗云:

铲却君山好,平铺湘水流。

巴陵无限酒,醉杀洞庭秋。

小诗一开头,就给人一种由堵塞、狭小、憋闷到舒畅、自在的心理效应。“铲却”,是诗人自由生命得以伸张的一种语言符号。

湘水可以滔滔滚滚无遮无拦地流向天边,“铲却君山”之后的世界,何等开阔!湘水之尽情无碍流涌,正是诗人生命得以舒展的象征。在醉仙的酒兴里,山水醉了,枫林醉了,普天同醉,同是诗人自我人格的延伸。

诗人爱仙也爱山,他执着地期待着仙人相招。如《焦山望松寥山》:

石壁望松寥,宛然在碧霄。

安得五彩虹,架天作长桥。

仙人如爱我,举手来相招。

在诗人的心灵里,恒久地搭起由现实世界通往理想世界的“长桥”。向往飞升、向往超越,虽然表现形态不同,但都是追求生命的无限自由。“河伯见海若,傲然夸秋水。小物昧远图,宁知通方理。”(《答长安崔少府叔封见寄》)即表明李白精神与庄子精神,有着最深的一份默契。

3.精神的张势之二

人在现实生活中,常常会有各种逼仄、紧张、迫隘的感受。然而,人的生命本性是向往自由的,自由的生命欲求,必然要透破局踏迫隘的现实感受,撑开精神的世界,舒展苦闷的心灵。

“九州不足步,愿得凌云翔。”(曹植《五游》)“悲世俗之迫隘兮,揭轻举而远游。”(司马相如《大人赋》)正是由人生忧患意识中转出来的超越意识。

因而,古代的山水诗所展示的空间形式,除了孔子所代表的生命意志的向上的张势而外,另一种即庄子所代表的痛苦心灵得以解放的精神张势。后一种山水诗的空间意味,多半由痛苦心灵中转出。李白诗中所寻求的每一种飞升与远游的意象,无不是他精神寻求自由与解放的痛苦挣扎的体现。这里再举几首宋诗为例。如黄庭坚《雨中登岳阳楼》二首之一:

投荒万死鬓毛斑,生入瞿塘滟预关。

未到江南先一笑,岳阳楼上对君山。

宋哲宗绍圣二年(年),诗人被政敌诬陷,贬往黔州(今属四川)。六年之后,被赦放还,来到巴陵(今湖南岳阳)。诗中所择取的两个空间景象,一是六年前往黔州经三峡时的景象。瞿塘峡、滟源堆,是长江航行往四川的危险地带,“两岸连山,略无阙处;重岩叠蟑,隐天蔽日,自非停午时分,不见曦月”。诗人用“生入”二字,表达生命颜于绝境的体验;这种逼侧迫隘的空间,子人以紧张、挤压、扼紧的感受。另一是岳阳楼上所面对的景象。六年后,诗人又穿过三峡,终于来到这岳阳楼上。

岳阳楼所面临的空间,是空阔无垠的湖水,一直向春风春雨的江南伸延。那些重峦叠嶂、不见天日的旅途,已经远远抛在身后。诗人欣慰的“一笑”,是大自在的解脱之笑,是开朗心理空间的审美愉悦,是生命由痛苦境遇中挣扎而出的超越感受。

另一宋代诗人范成大写的有关巫峡的诗,用不同的诗句,表达相通的感受:

又如苏舜钦《和淮上遇便风》:

浩荡清准天共流,长风万里送归舟。

应愁晚泊卑喧地,吹入沧溟始自由。

诗人在水天相连的浩荡淮河上飘游,又有一路顺风相送,何等欢畅!但诗人发愁了,因为晚上不得不停泊在狭窄而吵闹的小港口。结尾笔锋一转:吹入沧溟始自由!何时能再乘长风万里,驰入无边无尽的大海之中,去获得一份大自由大自在!这一类诗的空间意味,与“会当凌绝顶,一览众山小”的相同之处,是精神伸展的冲动;不同之处,杜诗是为满足精神向上的欲求,而此类诗则为获取精神更大的自由。

固然,从宋玉“登山临水兮送将归”一句发唱,中国诗歌就有了伤高怀远的传统。在这一传统里,“贤士失志,愁思无已,登高望远,使人心瘁”(《高唐赋》),所谓“楚天长短黄昏雨,宋玉无愁亦自愁”(李商隐《楚吟》),所谓“天远楼高宋玉悲”(温庭筠《寄岳州李外郎远》)。但是,中国诗人在大自然壮阔空间面前,绝非一味“精回魂乱,神茶志香”,他们在惨凄抑郁、惆怅不平的同时,也会兴发思虑,震荡心灵,情寄八荒,神飞天外。

人的生命虽然有限,但是人的精神世界是无限的、生命的自由本性是无限的。苏东坡《登玲珑山》诗:“足力尽时山更好,莫将有限趁无穷”,正是以最亲切的体验,拈出了山水中所证悟的生命境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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